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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州 | 朋口的前世今生

✍作者: 涂明谦   🌎來自: 賴氏網   🕗時間: 2024-3-19   👆浏览: -

tags: 汀州

汀连要道

长汀人对连城最熟悉怕就是朋口。
比如我,三岁就知道朋口,因为姑母嫁到顺昌,归宁的时候述说自已的路途遥远,可谓跋山涉水,遍历千山。但说到朋口时,就会语气轻快,因为朋口是进入长汀前的最后一站了。
成年之后,去龙岩上学,朋口也是留下了深刻无比的印象。城际班车入闹市中,车速缓慢,人潮自车两边流动,熙熙攘攘。朋口市区一过没多久,就要上松毛岭的盘山道,那是旧日第五次反围剿的主战场松毛岭战役所在,国军正是大致沿着那条盘山道的路线以“铁壁战法”向长汀方向的红军阵地推进。双方曾在盘山道所经过的那些地方,殊死搏杀过,数万人战死,此后数年间,此地此岭都如同鬼域。
从前的班车动力不足,上松毛岭浑身抽搐,抖动得像要断气,而大量剪刀弯的道路,更让重心高的班车如同表演杂技,一车人胃都顶在嗓子眼上,大陡坡与大弯窄道同路,剧烈眩晕与难过呕吐同期。因此归途中视松毛岭为畏途,连带着听到朋口的名字,也会产生一丝心悸。所幸再后来国道再修,打了隧道,高速又修,不用再盘山,天险终于变通途。所以朋口,真的好熟悉。
但朋口,到底是如何?和表面看起来真是不一样。
众所周知,朋口南接南阳新泉,东界莒溪,西邻半溪峒,北接宣河、文亨,是闽西最重要的交通要冲。这样的句子人所共知,所以我们要聊的,应当不是那种文字介绍的朋口。

名字和来历

首先解决名字来源和发音问题,《1983年连城县地名录》引旧县志所载:“朋口以'朋字形肖两川,取其相聚以名’。”
这里引用的是民国方志,《民国连城县志》:“其南岭之支分,则自观音山以下入连境,为下罗地,为杨梅滩,为泉北之旧司署城,而尽于汀界之老姥山,过龙潭南乡东西诸山脉,畧尽于此,水则发源于上南,及河源,而会于朋川。(朋字形肖两川取其相聚故以命名。)”
意思说朋口得名是因为朋字像两条河,最后相汇,所以用朋字来命名。真是如此吗?
我祖母生于1911年,2004年去世。她的汀州府长汀县平原里涂坊的方言发音古老,朋口她发音“ping ke”,同样,访谈当地的老人,他们发“pangkou”。
这个发音,和日常“朋友”的发音显然是有差异的。一开始我怀疑是我祖母的发音是否偏移,后来汀连二县甚至上杭永定发现老一辈大多这样发音,于是我就开始怀疑年轻一代的“pen ke”发音是受了普通话的影响。
但是问题是,向上查《连城县志》止于清代,明代佚失,都写作“朋口”,没有别的写法了。
扩大,再查明清《汀州府志》有所得。
《嘉靖汀州府志》:“连城 渡 冯口渡,在河源里。杨家渡,在表席里。上二渡,俱县南。”
扩大搜索范围,《弘治八闽通志》:“冯口渡 在河源里。”
显然,这个冯口渡,就是后来的朋口渡,最后形成现代的朋口镇。为什么如此确定?因为在朋口镇所在设置渡口最合算,效率最高,可以一口渡三岸。
别的地方当然也能设立渡口,不过两岸河道窄处可以拱桥,人货物资的流量可以更大,效能更高。
朋口镇所在两河交汇,朋字形肖两川,都是事实,但是天下间两河相聚无数,但是朋口之名确只有连城县朋口镇。
故而我们得向两边河沿进行搜索。
所幸邓先生所修《民国连城县志》描述很清楚:“合流经天马南麓,过冯坊,至朋口五里亭前,马山前水自北来入焉。马山前水,自南坑及塞竹隔来,合流西南,下朋口,会张家营西北来之水。张家营水,上流受汀辖吴家坊、曹坊、洋背、科底、马埔头水,合连城文坊诸水,而入朋口。”
有一路水引起了我的注意,“合流经天马南麓,过冯坊,至朋口五里亭前。”冯坊!冯口渡。
如果古代这条河上游为李冈溪,下游叫做冯坊河或者冯坊溪,那么她的下游水口或者溪流交汇口,自然就应当叫冯口。冯口过后,便众溪合流,城溪、隔口溪、李冈溪尽入朋口河,下流新泉,再汇诸水,入上杭。
剩下一个问题,冯坊、冯口这个“冯”字,在客家话里应当发什么音呢?或者应当这样问,“冯”字在古代汉语中应当发什么音?
当然不是现代“feng”的音。“冯”有两种发音,一种是用作姓的时候,“feng”,另一个是“ping”,意为凭借。在古代没有分化的时候,应当只有一个发音,就是“ping”。
比如《说文》:“冯,马行疾也。”
比如《诗经·小雅·小旻》:“不敢暴虎,不敢冯河。”
又如《诗·大雅·卷阿》:“有冯有翼。”
来源显然是同一的,就是凭借某种东西为翅膀,所以马可以快跑,可以过河,可以飞翔。所以我的祖母这一辈人没有读错,她们口中的“ping ke”,是保留了原始客家方言的发音,同时也是古老的古汉语发音。所以基本可以肯定,朋口之前的名字为冯口,且来源是冯坊河口的意思,因此从文亨湖峰流入的朋口河,由于主要流经地带为上冯坊下冯坊,古代冯氏影响巨大,连城县域之内以冯氏命名的地命不少。故而此溪河称冯口河,而渡口称冯口渡,河口当然称冯口。后世为减少姓氏影响,同时用方言谐音的办法,改名朋口。什么时候改的呢?至少清代之前就已经改了。
《康熙连城县志》:“朋口溪 河源里,有二水合流,故名。”
冯口到朋口的变化,这个来源和过程可以说是清晰的。

人文河川地貌

水文与河川

想必大多数人都读过王勃的《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其中“辅三秦”指的是三辅,指京畿,即右扶风、左冯翊和京兆。
什么意思呢?京兆是一台飞车,而左面为云气拥扶,右边则翼翅相凭,这是自秦汉以来官方视野中的帝王之基业。
这个结构,和朋口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有的,形家言:朋口山川之貌为彩凤北飞,所以左马(扶风)右冯(冯翊)。这明显是家国同构。所以形家还有说法:可惜朋口地方不够开阔,山势过于趋近,不然必出帝王。
显然,当地居民对这些是寄托了期待的。风水这种东西,说着好玩就是,别太当真。不过,如果你知道朋口曾经有过王城和城溪,就会觉得这些设定是否有一些别的秘密在其中。其实那是墓地,而不是真有过王城。
是的,很多的地方志和民间笔记都记录了文天祥的抗元大军曾经南下勤王,路过朋口,大军驻扎此地,王师所过,地称王城。而龚刘杨三将战死,让他觉得国事艰难,故而向北垂泪,今天朋口水口位有垂珠坝。文天祥经过朋口是史实,同时相关传说很美好,可信度多高,就没有必要追究了。当然我不是唯一有疑义的人,邓光瀛先生在《民国连城县志》也有所表达:“若朋口水口之垂珠岭。旧志:宋文天祥起兵过此,北望流涕故名。又垂珠坝亦有亭,未知孰是。”王城、丰城、连城这些名字的来历,我们在开篇连城的“城”字中已经有完整讲述,这里不不规则多说。
但是有几个朋口特征还是有必要提一提的。

古朴地名

朋口由朋来社区、天马村、张家营村、洋坊尾村、马埔村、文坊村、上莒村、杨地村、王城村、良增村、竹溪村、李庄村、文地村、林家坪村、鱼潭村、张屋田村、池溪村、桂花村、瑶里村、黄岗村、金龙村、朋东村、朋城村、朋兴村构成。

l 朋口

由涂公门前、官厅背、石庵前、沈坑、上冯坊、内坎、外坎、下桥背、下冯坊、瑶上塅、留田村、上桥背、石背村组成。
涂公门前,这是大约八百年前从长汀涂坊迁来的涂氏小五郎支后裔在此开基时留下的地名,之前建有涂氏宗祠,有浓重的闽西私盐贩运的特征在内,地名时间近八百年,涂氏小五郎为宋末元初之人,为汀州涂氏第七代。当地传说涂氏是最早前来居住的居民,他们当年到来之时,朋口南岸的土地没有什么人烟,有地名竹子排,这个排音pei或者bie,字形为上不下平,今天多写作竹子坪,故而有坪山佳苑的新楼盘在当地建起,算是对古老地名的一个致敬吧。
在竹子坪东边沿河之处,叫瑶上塅。瑶指的是烧窑,河边容易得到烧窑的原材料,上游冲刷下游沉积,立窑取土,源源不绝。而塅则指连片的平洋之田,一般是长条形,沿山谷或者河岸分布,瑶上塅就是沿河岸分布。
官厅背,旧时有过驿站公馆,先名叫马山铺,建有官厅。官厅指的是设置于道途之上的官方招待所,是驿站的组成部分,但这个称谓不在驿站的名称系列之中,即驿、站、馆、铺、店、亭中没有。厅是客家话今天仍然指代房屋的单元量词,比如童谣中:“梅花十八峒,峒峒十八洋,洋洋十八井,井井十八厅,厅厅一把金交椅。”厅,是建造房屋的最小单元。所以官厅,即指官家驿铺之房舍。官厅背,当然就指出了马山前铺的更准确的位置。后来则铺灭失,人们只记得有官厅,所以在重建之时,这个铺就被称谓为官厅铺。
《民國連城縣誌》:“中南山脈自筆架天馬來,天馬迄馬山前官汀鋪,筆架迄朋口之留塘菴而止。”
当然这种遗忘与连城连年不断的兵凶战祸是相关的,并不是想遗忘,实在是无奈。
朋口境内,有三个官设铺舍,一是官厅铺,也就是马山前埔,一是马铺,写作马埔,一是王城铺。这三个铺的距离大体都是十里的距离。
上桥背和下桥背是同一个桥。冯口桥和渡其实是一体的,这在闽西常有,就是夏天时水满,洪水也多,桥容易被冲走,所以用渡,而冬天则用桥,水浅,无法用渡,在河床上架桥容易,而作为山区的朋口,木材容易得。
石背,今天归属朋东行政村,石背正常来说应当是社公背后。而这个社公很可能是当年分隔朋口与冯坊的村庄界线。但是朋口原本是有铺的,因为朋口墟市的繁荣,这个铺已经失落于史册中了。
《民國連城縣誌》:“車頭下陂,石埔前陂,雷公塘陂,皆朋口。”
从马埔到朋口十五里,马山前到朋口十里,朋口到王城十里。这个石埔前必须与今天朋口的位置高度重合,这个石背的石就完全符合条件。故而这个石铺也可以写成社铺,石背也就是社公背。
石庵前,是朋口的最东端,在此从蓆湖流下来的里冈溪水和从莒溪溪源流出来的曲溪石牛岽的溪水在此汇合成冯坊溪,再由冯坊溪口,也就是朋口,与宣和、文坊、张家营、马埔来水相汇,成为旧县河上游之重要一源。
留塘现在叫做留田路,即为原本的留田村,原本叫留塘庵,和石庵一样,先有庵后有村,留塘原本可能是刘塘,刘氏之山塘,这个塘按照今天留田的位置来看,应当是顺着河流之势改造而成。经历过“以粮为纲”时代,塘改造为田,可想而知。留塘庵后的山,是笔架山的最南端,从风水角度,相当于山龙在此探头饮水。想必古代朋口的人们很重视这个地方,才会设庵来祭祀或者镇守。
内坎外坎,观察河道形式就知道这个坎即指河堤,山区沿河而居的人们向河流索取土地,最好办法就是在弯曲的河道上取直,自然得到大量的肥沃土地。
原本的朋品集镇相当于一个大的自然村,由于人口聚集,现在分割成了朋兴、朋东、朋城及朋来多个行政村与社区。而以上诸村原本是归属大朋口自然村,现归属各行政村与社区。
朋口在连城或者闽西,应当都是集镇城镇化的典型。

l 马埔

马埔由吴屋、傅屋、塘利背、细溪口、陈坡、杨屋、樟树下诸村组成。
吴和傅是河源里的传统姓氏,宣和的吴家坊和傅家墙应当是二姓的来源,彭屋、杨屋、陈坡也都是取自居住姓氏。塘利背意思是塘不大,人们住在小塘背,这个塘和留塘那个塘形成的原因很像,消失也像,就是围河造塘,然后变塘为田。今天看马埔村塘利背有一大块河边平地,想必就是当年溪边的塘变田的遗留。细溪口为细溪之口,在此汇入马埔来水,而细溪上游则为溪甲水库,在河流无法再取饮用水的今后应当是朋口人民的饮水来源。溪甲,就是溪峡之意。陈坡,应当写作陈陂。在溪边修拦河陂坝抬高水位,以令水入渠道进行周边的田亩灌溉,是常有的事情。朋口历代建有陂坝。
《民國連城縣誌》:“在安陂隔畬口。丘坊陂車田尾。大分陂赤嶺尾。嶺背陂河源李坊村。余坊陂余坊尾。隔下陂余坊陂之上。據徐志補。所謂河源下里七陂也。皆在河源里杜志原缺二徐志補一仍缺一。
其未载者......林塘陂,雙陂。皆温坊。石隔陂,烏石背陂,石橋下陂。皆上莒溪。車頭下陂,石埔前陂,雷公塘陂。皆朋口。”
有记载的在安陂,就是今天的大安陂,丘坊陂和大安陂以及岭背陂都在竹溪村,这与集水面积、人以及上下游水量需求有关。马埔的这些陂坝都比较小型,一是溪流的水量有限,二是田地的数量不大需求也有限。樟树下和大樟坑,村庄头尾往往种有樟树或者别的可以长生且巨大的树木,作为水口守护者,马埔的樟头樟尾大体也是如此。
马埔当然是应当写成马铺的,这是古代连城通往长汀的重要驿站。

l 张家营

张家营行政村现在分裂出了洋坊尾,过小的讲述会导致边界复杂,只说大张家营由张家营、洋坊尾、牛押垄、桥头坑、瑶背墘、蜈蚣坪、楠藤下诸村构成。
从文坊向张家营方向,土地相对平坦,溪流平溪,有大量山间冲积小平原。用客家话说叫做洋面开阔,故这些成片洋田称洋坊,末端称洋坊尾。
牛押垄,则为垄田,是一种山坑田。牛押即是牛压,牛喜爱在山间泥塘打滚。这些地方的田地可能是由山间浅塘改造而来,这些浅塘则是人类在上游及周边山场开发后水土向下游流出冲积形成,这一带乡人建有采沙场,上游则有叫黄沙的地名。桥头坑与马埔的樟树下接壤,疑曾为村庄的上水口。
瑶背墘则在桥头坑背部,此处有山坑数条,冲积形成陶土层,故立有窑,瑶背是以窑指示方位,墘则指河沿。蜈蚣坪很可能是吴公排之音讹,或者吴氏建有祖祠或者祖墓于此山之上。
楠藤下,则疑为南亭下之讹,因为马山铺即官厅铺到马埔直线距离约十里,而马埔到朋口直线距离约十五里,故而二者之间应当有一铺或一亭,亭在营之南,故称南亭。楠藤下这个村,距离朋口五里,距马埔十里。如果要以楠藤来解这个地名,则楠藤为一种对烧伤极为有效的中草药,为一种攀爬型的藤状灌木,也叫大洋藤、火烧藤、大白纸扇,这种可能当然也有,毕竟我们这里是山乡。问村中老人,已经不知起名缘故了。
张家营的营名当然是与当地的地形地势相配套的,这个营卡在了文坊和培田的两条入汀通路之上,当然也卡了两条通路的南下通路之上。所以可以肯定当年张家营就是军营,是驻守要道的军队所建的营寨。
张家营张氏宗祠,坐北朝南,占地面积半亩,面阔20米,即三开间,进深16米,即五柱,穿斗抬梁硬山顶,始建南宋淳佑,明清数度重建。1933年彭德怀、滕代远的东方军,在张氏宗祠设立朋口战役前敌指挥部。村中有古井型制古朴,井口下方上圆,代表天圆地方,是祈求上天赐福,而井边立蹲守动物,代表六畜兴旺。张家营村大多数房屋是坐西北朝东南,或者反着来,这与他们以西北方向上的来脉认定有关。同时,张家营的河道紧贴东面山体,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历代先人改造的结果,这样可以得最大化的土地,同时不用涉水过河去耕种,也不会再有“水破天心”的形家禁忌。当然,作为军营,张家营这样的改造当然也利于防守,当然当年作为军营时,这些田地,大约都还是沼泽。

l 文坊村

文坊村由文坊、饮马亭、八钱亭、大山上、岐山、借箭坑诸村组成。
《民國連城縣誌》:“其附於朋口者,曰南坑、曾地、馬山前、張家營、馬家坊、温坊、璧洲舊附莒溪。”
文坊原本叫温坊,为温氏先居住,而后改为文坊,一者是去温氏之影响,二者是对修建乡西面的文昌阁的一种期待。
至迟到清代中后,项氏在温坊成为优势姓氏。
《民國連城縣誌》:“項一齋宋為泰興令,從文信國公入閩,至縣屬王城,以孫託王姓,承轉託于温坊之温姓,即項四六郎公也。後經元明二代之蕃衍,至清乾嘉閒人口最盛,將達千户。”
项氏在今天河源峒乃至周边,都已经发展为优势姓氏。项氏为发展做了很多的努力,比如陂坝,比如桥梁交通。
《民國連城縣誌》:“林塘陂 雙陂 皆温坊。項公橋温坊通長汀孔道。”
而项氏发展,在明代初年就已经可见端倪,因为读书。
《民國連城縣誌》:“項徳輝天順七年貢,任新興、程鄉令,有政績。成化十四年,任江西龍南縣,舊例漕糧運郡,因會昌興國灘髙水險,屢有損失,詳請改折,民困獲蘇,祀龍南名宦。徐志宦達。”
而从方志中所记载的很多记录,能看得出项氏在地方的崛起,与其文化传承,有密切关系。
《民國連城縣誌》:“項人龍文坊人,明邑庠生,入太學舉監紀,授廣東潮州府推官,將涖任而明鼎革,遂不仕。戊子,寇掠鄉里,父禦寇陷于池,聞報舉刀趨出,家人莫能阻,見父為賊所害,躍身入池,抱父並遇害。”
加上项南先生父子的事迹,大体我们能还原项氏自宋近一千年来在此乡的生存发展轨迹,家国观念文化自古是高度依托家教的,家国一体,最终这些家庭教育出的人才会忠于国家民族,并以百姓立命为己任。大体这是国家统一教育解决不了的,就是统一教育只能给智能技术类的教育,而个人道德修持、忠诚国家、为民请命这些品格,永远只能交给家庭、家族,此即真正的传承。
鹧鸪山指的是山多鹧鸪,“行不得也哥哥”和“山深闻鹧鸪”,即是指此山背后的文化沉积,到得此处,已经是松毛岭山深处。
赖古坑,应当写作癞古坑,这涉及到闽西甚至古代中国的一种传染疫病及处置方法,那就是麻疯病。客家人把麻疯病称为“发癞”,得了就差不多必死,还会莫名传染人,故而人人听闻如遇鬼。汀州一带有“凑钱买柴烧癞古”的残忍之事,但确实是当年人们对此极度恐怖心理的应激反应。乡间会平和一些,得了麻疯之人,会自行前往癞古坑静静等死。所以这样的地方和地名,在闽西意味着一段极为沉重的历史。所幸1949年之后,大多数传染病都攻克了,今天大家闻麻疯不再色变,祂离我们很远了。对了,癞古的古,专指男人,所以我从小就有些疑惑,麻疯莫非传男不传女,不然为何只有一个男性指向的词?当然,今天我知道不是,但疑惑更为深重。野猪坑,就是野猪们常出没的山坑,这样的山坑种粮基本会送入猪嘴的。大山上,则指松毛岭,这样的名字,连城一般用来指屏山,大岭,这里指松毛岭,也确是连城西部屏山。镇华山,其实在文坊的巽位上,这才应当是村庄的文风所在,所以镇字应当是以镇文风,华则是华贵如华表突出于地面。今天村人另建文昌阁,我不知道依据是什么,但镇华山的位置另建有寺。大斜,则是大畲之意,当年烧畲所得土地阔大之意。七十二件,我没有到过,但是这类地名在三县交界的山里一般指上山时所遇天然的梯级,或者人为开凿的山间梯级,件字只是借字,因为是这个发音,欠音,相当于一抬脚一弯腰上一级台阶。岐山,指山壁极为陡峭的山林,岐也是借用字,岐在客家、广府会写成企,表示站立动作,用在山林,则为陡峭之意,即另处山岭是躺着的,此地之山为站立着的。
借箭坑原来的名字叫借线坑,这个借线在闽西应当是指穷困,后来改成现在的名字。饮马亭和八钱亭都是文坊向松毛岭方向的道亭,古代这条路上应当更多,因为从前的道路更难走。饮马亭可以理解为人马都要喝水。八钱亭则因为建在排前,排字上不下平,音别,所以八钱亭是排前亭的音雅化而来。我更喜欢八钱亭这个名字。
把借箭坑与饮马亭、八钱亭放在一起,顿时活色生香,仿佛古战场在此复活。这些名字由方言翻译普通话,翻出了立体感和历史沉淀。的确,文坊背靠松毛岭,历来是征战之地,见证了无数死难的文坊人,格外悲悯。
今天众人在松毛岭东部山麓可看到的中央苏区松毛岭战役纪念碑,巨大肃穆,其实前身正是文坊居民的无祀会。
《洪武禮制》:“凡各府州縣,每歲春清明日秋七月十五日,冬十月一日,祭無祀鬼神,其壇設扵城北郊閒。”
无祀会来自明代初年朱元璋所定制的礼制,但是1930年代,王朝已经消亡多年,人们自发组成无祀会,无外乎是真的怜悯这些战死于山间的无名尸骨,以及他们背后的家人家庭。战后,数万人死难于山,山谷间数月无人敢进,因为尸体太多,腐化后生蛆生蝇,而蝇虫飞天落在松毛岭上的松木之上,不见阳光,大批树木大面积死去,此地形同鬼域。无祀会成立之后,村民自发上山收殓遗骸并安葬于山上各处,并于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进行祭拜。2010年前后无祀会发展成重修文坊红军墓理事会。初代理事已经基本逝去,他们的子孙后代仍然在山间收敛因雨水冲刷山泥重新出露的骨骸。在村口峡哩垄,有一座墓地碑石落款为连城朋口镇文坊村民,上书“松毛岭战役红军烈士墓”,碑高1.934米,纪念战事发生1934年。
文坊居民的祭文:“将士诸君,不知何姓,不识某名,或为外籍,或是同乡,背井离乡,抛妻弃子,奔赴沙场……”
可能人类的情感千差万别,但悲悯,总是一样的吧。

l 天马

天马行政村由天马村、石狮堂、马山前、谢屋山诸村构成。
天马,就是天马山。
《康熙连城县志》:“天马山县南四十里,状如天马。堪舆谓:'天马出自南方,公侯立至。’故产彭侯。”
我们在连城县城的风水观点中已经讲述过为何连城人看重县南四十里的天马山,原因是会出彭孙这样的武人,而揭坊竹安寨的天马头被打坏了。
马山前村就是天马山之前的村子,清代在此正式设铺。
《康熙连城县志》:“马山铺 县南河源里,去县五十里。”
明清两代的铺是军事单位,所以周围一定是能找到相应的烟墩警报系统的,今天天马村的园墩山即是当年的烟墩。天马村是主要居住地,行政村八九成人口都集中于此,石狮堂与谢屋山人口较少。石狮堂从前应当是庵堂,石是指地质多石,狮则是墓葬风水中的狮型地,堂则是闽西一种在高处且开阔的地形用字,也与墓葬风水中的明堂有关。石狮堂远离村庄,有天然草场,可作牧场。与石狮堂相似,谢屋山也具备作为牧场的条件。谢屋山从前的居民可能与田心谢氏相关。冷水坑这样的名字,说明该山坑地下没有地热,水温低于别处。这样的地名,也说明连城河谷一带的水通常都高于正常水温,温泉多。
今天天马的居民多为吴、沈、罗、傅等姓氏。

l 黄岗和池溪、瑶里、桂花

池溪行政村由池溪、余家畲、坪水、井屋诸村构成,瑶里从前归属池溪,现在已经是独立的行政村。桂花村由上村和卓屋组成。黄岗由大岗头,观音山、磜头、马南坑、枫树坑、耙头树凹诸村组成。
把黄岗和池溪、桂花三村放一起说,是因为这三村曾归属长汀。
《民國長汀縣誌》:“宣溪乡 官坊保(宣河里)塘背保(宣河里)橋下保(宣河里)連屋岡保(宣河里)鍾屋上保(宣河里)鍾屋下保(宣河里)黄家莊保(宣河里)南嶺保(宣河里)上村保(宣河里)池溪保(宣河里)大岡保(宣河里)黄沙亨保(宣河里)文岡保(宣河里)曹坊下保(宣河里)曹坊上保(宣河里)吳家坊上保(宣河里)吳家坊下保(宣河里)城溪保(宣河里)紫竹林保(宣河里)。”
这其中上村保就是今天的桂花村,池溪保即池溪村,大冈保即是今天黄冈。黄岗的黄字来自黄氏,而岗字则来自大岗头。
水竹洋,指的是该地与周围群山相比,稍有平洋,水竹在客家地区一般指蒲竹。枫树坑应当是黄岗村的上水口,在闽西,很多村庄的上水口都植枫,因为谐音丰和蜂,前者喻丰收,后者喻人丁兴旺,不是个别现象。马南坑,可能是因为马氏。观音山,在黄岗村这一边是一个自然村,其实山那边涂坊和南岭共有的扁岭也叫观音山,所以振平凹两边都称这个地方为观音山。观音者观世音,慈悲也。山上有灾民畲,我的南岭姑父小名叫难民,这样的地名与小名,来源久远,又极为普遍。也就是说观音山上的人们其实是很多天灾人祸的难民的后代,同时也是那些灾难的幸存者。地名与人名,都是这座大山的历史,须要同时阅读,信息才会完整重现。
余家畲的畲,在周边很是普遍,我们在这里一并解释,比如畲部、灾民畲、赖家畲、官畲、下畲峡和文坊的大斜。客家人把畲这个字都是读成斜的,这在潮汕一带也是如此。畲是一种行为,书写上畲畬輋三字同源异体。
《尔雅》中有:“田一岁曰菑,二岁曰新田,三岁曰畬。”
田开垦第一年叫菑,连种两年叫新田,种到第三年的时候就叫畲。
菑字《说文》里这样解释:“菑,不耕田也。”
意思是没有被开垦过的田,此字同时是災的异体字。
《说文》中:“天火曰烖,從火,哉聲。古文從才,籀文從巛聲。”
加草字头意为天火烧过后栽种。菑字意思就是人为的放火烧荒,然后在烧过的土地上利用植物灰烬进行开垦种植。故而第一年放火,第二年新田,第三年畲。
《康熙字典》:“〔古文〕【唐韻】以諸切,音余。【說文】三歲治田也。【易·无妄】不耕穫,不葘畬。【詩·周頌】如何新畬。【傳】一歲曰甾,二歲曰新田,三歲曰畬。”
畲总是和葘新连用,单独用时就是指把荒秽变丰田的过程,经过三年的整治,那些田有了盈余。很多人以为有畲的地方就是有畲族居住,这倒不一定,畲族得名是因为畲这个行为,但定义一个民族还有很多文化特征和条件,客家地区的带畲地名有一部分与畲族重合,但大多数都是汉人在此烧荒开拓。
以上解释适合东南所有带畲之地名。
坪水指的是居住环境有水但地不平。井屋也是指有水,因而筑屋成村。
瑶里,则是因为从白沙岭以下一直到紫金山,灵蛇山脉有存量相当大的高岭土和陶土,上莒有山叫猪膏山,就是有泥如白膏,这当然是上好的陶瓷原料,涂坊、南岭和半溪峒一带则把并不纯白的那些陶瓷土叫鸦鹊泥,灰白花色如同鸦鹊鸟,一些乡人讹为鸭屎泥。所以山麓两边自古便存在大量的窑口,今天南山一带留存南山窑,至少是宋代开始的。而宣和、朋口一带的窑大体也可以追溯到宋和宋之前。瑶里也是如此,今天在瑶里还能找到大量的烧窑遗址,同时瑶里有大量的石砌梯田,这当然是因为当地石头资源丰富,而土地资源短缺,人们在烧窑之余要尽量减少粮食从外运入的焦虑,当然是尽可能开垦一些山垅田和山坑田来种粮种菜。同时因为在瓷土山上取土烧窑,如果要保证不产生地质灾害,就得筑起梯田,这实际还涉及到了居住安全。
黄岗的双溪桥是典型的福建廊桥,具有桥、亭、地标的多项功用。建成于清道光十五年,桥长21米,桥高9.5米,桥宽6.5米,拱跨9米,礅由条石砌成。桥上供奉五谷仙师即神农炎帝,有四排28柱,五开间,桥内通道约4米,屋桥有两层披雨板。两水汇于桥前故名双溪桥。
桂花村村中居民多为饶氏,平阳堂饶氏,宋代迁于临川,先居汀州,再迁池溪,居九世再迁桂花,同迁两支饶氏为叔侄。桂花历史上叫上村,下村可能就是卓屋,民国时代叫上村保,但叫上村的地方可太多了,这没有辨识度。所以这个上村一直叫到了1980年代之后,村人决心改变这个名字。改为桂花村的依据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深深觉得应当改为兰花村,因为这个村是一个专业的兰花种植村,而历史上黄岗、桂花都是出产山兰的地方。今天兰花是朋口极为重要的一个支柱产业,你在这个行业中但凡遇到饶氏从业者,大体都能猜一下他是否来自桂花村。桂花村大约种有兰花近千亩,兰花开时,可前往一亲香泽。至2021年为止,连城县兰花总产值突存13亿元。可谓小兰花大产业,其实这才是传统客家山区应当有的产业模式,种粮我们是种不过平原的,唯有走自己的特色道路。

l 鱼潭与张屋田

由鱼潭、张屋田、禾顶、大田、建湖、东桃坑、下隔、蔡屋垅、高坑诸村组成,现在张屋田村已经独立为行政村。
历史上鱼潭叫小鱼潭,因为下游河对岸还有大鱼潭,属于新泉。鱼潭杨氏、官氏、李氏、王氏、池氏、项氏来源久远。以他们的祭祀用品的精致程度看,就知其中一二。比如他们会做一种叫膳存的竹编祭祀食盒用于日常祭礼,这种膳存会分为多层,一般一层放三牲,一层放寿面、禽蛋,一层放罗帕、帽子、毛毯、幛子布。这些膳存有大小不同,小的就是我们现在的食盒大小,大的则和今天我们所用的箩筐一样大小,多层叠放,以便挑着走远道去参加祭扫、婚礼、寿宴,很是讲究。鱼潭有珨瑚公王庙。
东桃坑历史上写作冬桃坑,可能与冬桃有关,但未闻有广泛种植,此物可能是当地特有,且与地热有关。
鱼潭与长汀历史渊源比较深,今天朋口的黄岗、池溪这些与鱼潭相邻之地,当年都是归属长汀的。在革命战争年代,以南阳、南岭、涂坊、池溪、黄岗和新泉一些村庄建立过汀连县,后来又称三平区,即三县交界和平源里之意。
长汀涂坊与鱼潭是一个有渊源的村庄,1934年红军长征之后,鱼潭遭到毁灭打击,村庄被烧数百间房屋,青壮从征或者逃亡,而老弱在福建省苏维埃难民委员会的安排下安置于长汀涂坊。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现象,涂坊当时参加革命的苏维埃政府成员逃到河源避难,而河源的人们则逃到涂坊去,交换场地避难,说明历史上平源里(涂坊、南阳)与河源里(宣和朋口莒溪)这两个背靠同一座大山(灵蛇山)的人们存在相当密切的交流与联系,并且有相当的认同感,并且是历史通婚区域。
鱼潭得名当然是汇集灵蛇山脉东面山麓的水,并经过天长日久的冲刷,形成天然山塘,先人们在历代对这些进行改造,形成可为人所利用的山塘。鱼潭村今天还有塘背这样的名字,即是历史地形地貌的遗存。
张屋田最早居民必然是张氏,后来曾有张李詹王陈诸姓杂居,但现在都姓陈。按陈氏讲述他们的先祖,从明末就已经居住于此,张屋田这个地名当然远超明代。陈氏在清初达到了人口顶峰,村中的永隆桥建于康熙七年,而村中的功名旗杆则有十几副,匾额留存也十几副,时间基本可以肯定是从清初开始。张屋田的建筑有特征,因为缺少平地,所以平地都用于田亩,而人们建房就建于山壁之上,我们客家人管这样的地叫排,字为上不下平,很多人写成坪,这样的宅第找平就不容易,如果要想有点晾晒空间,就得在屋前搭木坪,于是很多房子前头有吊脚支撑,有些是为了撑起晒坪,有些则为了撑起楼梯过道。大体深山藏俊鸟,大体就是说张屋田这样的村子。
这一带群山万壑沟谷纵横,与外界沟通固然是不便的,但是作为乱世避难之所却是天赐福地,在人口压力不大的情况下,自足是没有问题的,加上靠山吃山的手工业,会很富足。
大田和高坑、高圳坑、蛤蟆坑,都说明这一带的田地其实不多,大一点的田平整连片就是珍宝,更多的土地则在高坑、蔡屋垅这样的地方,山坑田或者山垅田,这些都是丘陵之间的极小平地。但山坑田和山垅田其实不足以说完当地的农业特征,因为还禾顶,这样的地方当然是有高山稻种植的。历史上灵蛇山两麓的客家百姓会种植高山红米、大禾米这些已经适应当地数千年的粮食品种,今天你如果深入村庄,也仍然能吃到用大禾米和赤稻做的粄、粿、糈、糕、糍。
人们就在这样的地方修起磜头陂坝,今天我们还能看到东磜、建湖、文州陂,这些是可以保障当地吃粮问题的水利建筑。而致富,鱼潭一带的人民则是用副业,比如养鱼、造纸、竹木编织。
而鬼塘这样的名字,不是有鬼,而是癸方之水,这与朋口莒溪之间的高贵人山是一回事,高癸壬山,都是指示这些山与塘对于村庄或者墓葬的方位。
丘陵地带自有特征,就是山丘阻隔,但同时通道也很多,比如下隔和东磜隔、狐狸凹、佛子凹,周边的三角凹、杨梅凹、石瓦凹,隔指的是山间峡谷型的通路,而凹则是高山阻障处有一处较为低矮,即汉语中的“山阿”。
这些地名的存在,都意味着这里有不止一条南下北上的通路,这些通路会通到林家坪白叶洋文坊一带,则可沟通半溪峒,通到朋口则可沟通连城县城,从上庄店一带渡河还能进入玳瑁山区或者由姑田达永安。这一连南汀东杭北的丘陵地带,其实是包藏着财富的。
当他们要避难时,也会在当地找到安全的所在,比如岩头寨,当然,如果这里也不能安身了,世界已经大乱,无处不乱。

l 上莒、杨地、林家坪

上莒传统由上莒上中下三村、张家坊、杨地、官山前、官畲、赖家畲、林家坪、塔上、南窠、火炎坑、五狮田、五公坑。其中杨地和林家坪已经独立为行政村。上莒当然是因为莒溪的存在,称为上莒。但莒溪不称下莒,而在有小莒的情况下,也不称大莒,只是称莒溪,所以莒溪当年在河源里是一个中心治所的地位。上莒在莒溪对岸西北,上游之地,所以称上。今天看上莒一带的居民姓氏,和莒溪有很高的相似度,比如余氏詹氏吴氏,故而可能上莒是紧随莒溪开发而开拓的区域,且开拓者之间有很强的血缘关联。上莒最早居民当然和莒溪一样,是吕氏。不过现在吕氏在莒溪几乎找不到了,上莒一带包括杨地和林家坪,则余氏是优势姓氏。
《民國連城縣誌》:“石隔陂烏石背陂石橋下陂皆上莒溪。”
林屋坪由陈屋坪改来,当然是当年林氏取代了原住居民陈氏。畲部今天归新泉。杨地村在上莒之西,猪膏山之下。杨地,早年应当是杨氏之墓地。官山前和官畲,指的是官姓,这个姓氏在半溪峒的官坊一带有,也写作上官。赖家畲则指山林土地的最早开拓者为赖氏。塔上,可能是南颈庵的和尚塔,塔即和尚墓,也称灵骨塔,代表一生修为,所以也会有镇压之功用,很多地方会在一些容易出事的地方修塔,时间久了,这些塔也就用于祈福保平安。火炎坑在杨地村南,这样的名字可能是有地热资源或者有天然气、沼气出露被意外点燃。
南窠,其实在上莒北部,所以这个南,当然是八钱亭东伦背这些文坊村庄的南,窠,就是窝的意思,南部的山窝地。寺背畲,因为林家坪村有林寿寺,寺背开拓出的土地。林寿寺,这是当年林家坪村的上水口寺庙,林指姓氏,寿指向北方大帝或者水口玄武位请寿。

l 文地村

由文地和大岗两村组成。文地按照朋口一带的命名习惯,多半是温地转来。而大岗,则有可能此地在竹子下、李庄上游,是当年挺重要的连长通道,大岗设卡,可以控制从八仙岩、云仙岩过境的私盐,故而文地与金龙居民历史关系并不好。文地居民为项氏与詹氏,项南先生便是出自文地项氏,后迁入文坊项氏祖祠寄住,两地项氏有密切血缘关系。

l 金龙村

金龙村由金龙、凹背、茶场诸村组成。乡人说金龙村的名字来自金笼山,其实不对,金龙之名其实是来自金鳞山。
《民國連城縣誌》:“若極西山脈分支,則在文坊以上,與長轄之豬鬉嶺相連,由是而松茂嶺、上莒溪八仙巖、金鱗山,又長連東西分界地。舊志:河源里有八仙巖,幽崖深邃,一望而收六里之勝,而人罕知之矣。金鱗山西南迄於南嶺山脊,則汀。而東行支脈,則屬連。若竹子下、小魚潭、北潭、白沙潭、冬桃坑、黄石潭,皆八仙金鱗支脈所分,而坪水、畲部、陳屋坪今改林屋坪,則汀轄池溪之振平凹山脈。”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一句里其实就藏有金鳞化龙的说法,想必众所周知。为何叫金鳞山呢?为何不直接叫金龙山呢?当然叫金龙在古代当然是犯禁的。但是还有更多的原因,金鳞是化龙之前的形态,这种形态就太多了,比如鲤鱼跃龙门化龙,比如蛟在雷雨天度劫成龙,又比如蛇类年长生角也能化龙,鱼、蛟、蛇,都是鳞类,都是金鳞,都可化龙。当然,这是说读书,也可能说造反。
所以金龙村之后其实还有一重未被众人关注的名字来由。
《永樂大典(卷之七千八百九十一)》:“靈蛇山。在長汀縣南百八十里。山舊多蛇。下有佛廬。及蛇山廟。九域志載爲勝跡。寰宇記。在州南三百八十里。”
《嘉靖汀州府志》:“靈蛇山在縣南百八十里,山舊多蛇,下有佛廬,及蛇山廟。九域誌載爲勝跡。”
是的,灵蛇山,就是从振平凹向北向南延伸的大山山脉,涂坊与南阳的界山。今天涂坊与南阳都还有蛇腾寺,内供奉蛇岳灵王。所以金鳞山即是灵蛇山。从振坪凹向南一直到紫金山、七峰山,正是武夷山的最南端,向北过虎忙岽、大悲山可以接入武夷山,正是此段武夷山脉与玳瑁山脉的挤压形成了清流赖坊-北团-连城-旧县河谷大断裂带。如果说连城的一半由玳瑁山喂养,那另一半就是此段武夷山所喂养了。
和观音山、扁岭一样,海拔在八百米以上,金龙茶场是难得的高山茶场。由凹背可以上云仙岩,云仙岩之北沿山脊线可达八仙岩,此二处都可以寻路前往半溪峒。

l 王城村

王城行政村由王城、垂珠坝、南颈庵、岩子前。
《康熙连城县志》:“王城铺 县南河源里,去县七十里。”
南颈庵看起来是一块王城村的飞地,这可能与历史传承有关,一是这个山场可能历史归属王城村。1949年之后虽然很多地方弄了就近归属,但是出于对历史山场林权的尊重,以及连城的情况格外复杂,所以连城在这一方面处置一向是比较慎重的。南颈庵,其实是兰若庵的方言音讹。兰若就是那个兰若寺的兰若,兰若本身就是有寺院的意思。梵语中,称阿兰若,原意指森林,也指旷野荒凉之地,后佛教用于指禅修的寂静之地,再后来就专指寺院了。在这里南颈庵兰若庵,当然是指可以用于禅修的深林寂静之地。
岩子前则在小陂垅之下为莒溪下游,再外就是垂珠坝。这就是人们传说文天祥坠泪的地方。垂珠,也有乡人说是锤猪。但坝则大家都同一个意思,就是先人在此修坝,得到河边良田不少,因此人烟开始稠密。
文天祥的确是经过了这里,因为王城村当年是一个南下必须的驿站。但说文天祥驻扎过就叫王城,这是不对的。第一,文天祥当年是督师、丞相,后世谥忠烈,但从未封王,这个王城就无从说起了。第二,王城之前不姓王,而姓杨,叫杨城,这在当地仍有记忆,今天王城姓王了,因此这是当地姓氏,不是王爵相关。第三,王城之城并不是城,而是连城一带特有的佳城墓葬,这我们在前头说过。这里历代都是驿站,但是王城铺这个名称应当是明代的事情了。文天祥经过的确是要此休息的,但是不会在垂珠坝哭,因为那是支流,南下的船不会经过那里。因此王城和垂珠坝因文天祥得名,当然是后人因为仰慕文丞相忠义刚烈,所以进行的文化附会。
王城铺是南下重要的驿站,从马埔到朋口十五里,从马山前到朋口十里,从朋品到王城十里,但只有朋口才能坐上船,因此王城其实是朋口以下水路第一歇,但也是河源上里的边界所在了。今天水尾庵在王城村之南,就能说明当年这里是河源上里的南界,即下水口处。水尾庵按照风水照例在一圆墩之上,此即水口之罗星,因此水尾庵也当罗星塔用,“罗星守水口”。

l 良增村

良增由良张、兴隆坪、大坪山、竹红、上庄、溪峡、溪口、员山背、马屋田、小莒坑。
良增的水,是莒溪从垂珠坝、员山背流入的。溪峡之水来自大陂,溪峡之水汇入莒溪,再一起汇入朋口河。良增的村庄,基本是沿着朋口河两岸分布的。竹红,是由竹高垅和红袍墘两村各起一字命名的。竹红河对岸是马屋田,河水无法利用,该村用的是渠道引水。小莒坑,即是小吕坑,这个命名,当然是当地最古老的一批名字,应当是与莒溪同一时间开发的。
大坪山在兴隆坪的上游,这两个坪字,都是排(上不下平)字的现代书写。都指平地少,建房在不平之地。上庄,今天被写成上甘店,其实是上庄店。上庄,应当是与良张相对而言,良张可能当年就叫下庄或者梁庄或者凉庄,指的是在水边筑堤坝开发的田庄。良为凉的雅化,意指在这一段叫良(凉)的水域,河水还是凉的,因为到下游新泉附近,河水就注入温泉,河水是热的。
《民國連城縣誌》:“舊有朋口渡、上庄渡。杜志:上庄店,春夏用渡夫。”
春夏用渡夫,秋冬则架桥。上庄店一带的繁荣,大体就这样来的。当年由内山出莒溪,再由莒溪下良增上庄店,由上庄店过渡到良张、马屋田,由小莒蔡屋垅过鱼潭,由黄岗池溪到长汀。这是一条开发时间很长使用时间很久,但始终不是很被很多人知道的隐秘道路。
员山背很可能是当年烟墩,但实在道路艰难,没能上去,我仅是猜。溪口之水自小莒坑流下,汇入朋口河,此处建有水电站,电站下游不远,莒溪汇入,故而电站东部今天仍有村庄。从村庄到溪尾庵这一带,就是从前整个朋口的下水口。
《民國連城縣誌》:“若朋口水口之垂珠嶺。”

l 竹溪村

竹溪由竹溪、李坊、大安坡、下畲峡、邱坊头、下营坑、土楼下、王宅墘、下营坑。李坊已经独立为李庄行政村。
竹溪,原本名字叫竹子下,这样的名字在闽西客家中挺普遍。改为竹溪,可能是因乡人觉得竹子下过于乡土,用于大村之名,不够大方,所以对地名进行了雅化。李坊还没有独立之前,是和竹子下一样大的聚居点,两村加一起占了竹溪一带一半的人口。
大安坡其实是历史上河源里较有名的陂坝,在安陂。
《康熙连城县志》:“在安陂 县南河源里隔畲口。”
隔畲口,就是今天的下畲峡的南部出口,隔就是峡的意思。下畲峡,则在大安陂的北方,是通往上莒和文坊的必经之通路。
邱坊头,是指村庄在邱屋庄的上游,现在邱屋庄已经成为历史,但是邱坊头却能长存,这可能也和陂坝用水有关,村庄自有生存逻辑。下营坑和土楼下都能说明,这里曾经有兵营。或者说早年的通路上都驻有兵,而汉人开拓的本质是军屯,这也是有证据的。
《康熙连城县志》:“自官陂至此共二十五陂,皆因田势高下置陂灌溉。官陂设陂首守之,遇漂决随即修治。”
王宅墘指的是屋宅近溪沿。
《康熙连城县志》:“岭背陂 河源里李坊村。”
李坊则介于文地和竹子下之间,土地比别的村庄要平坦,上下水口也清晰。
竹溪水发源于八仙岩,过官畲,从官山前、杨地、上莒溪、下畲峡,过大安陂过邱坊头过竹子下,在土楼下,汇合金龙、文地、李庄流下的林文溪水,最后在王城村西面汇入朋口河。
当八仙岩、金鳞山、云仙岩吸饱了雨水之后,灵蛇山脉的金鳞之气就会被引动,要作化龙一跃,“金鳞岂是池中物”。于是往往会裹挟巨大的山洪从山溪中呼啸而下,一头冲撞进入朋口河旧县河,通江达海。这里头的风险巨大,但是确实也带来了机遇。因为历史上,沿途的土地的平旷和肥沃大体就是这样来的。而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大体也就是自幼目睹这些“龙门一跃”的景像,于是便有项与年、杨尚儒、项南这般优秀的子弟为国出仕,而历代更多的河源读书人,则在晴耕雨读,静候风云。

宗教崇拜古老

灵蛇山附近对蛇神崇拜是有的,金龙村这样的名字就是历史遗留的证据,但是不如涂坊和南阳直接,供为蛇岳灵王或者洪三公王。当然还有对农业丰收的期待,故而有黄岗的五谷仙师崇拜。但更有意思的是对蛤蝴公王的崇拜。蛤蝴公王的崇拜其实与地域是有关的,比如城关叫镇川庙,而河源下里莒溪叫永兴庙,但河源上里的宣和与朋口都叫蛤蝴侯王庙。
宋代的朋口在还没有组成连城县之前,是归属古田乡,当年是河源上里的组成部分。很多人弄错了这个事情,以为朋口就是河源下里,不是的。莒溪璧洲才是河源下里。朋口和宣和一道,当年是河源上里,这可以通过河源十三坊的宗教祭祀组织复原出当年的河源上里结构。而十三坊之外的祭祀则可能是更大范围的村庄联盟的依据,也祭祀“公太”,范围可以一直扩大到蓆湖营和莒溪、璧洲,甚至新泉,不过这些外围联盟因为路途遥远,最后都各自雕刻了偶像,各自祭祀,大多数祭祀时间还是一致的。
所以宋代分割,宣和留在长汀县古田乡,称河源上团,如果朋口本来就是河源下里,宣和当时就会直接叫河源上里而不是河源上团。而后朋口则与河源下里的莒溪、璧洲重新组合,称河源里。
到了明清,原有的里、乡(图)、村组织被打乱了,连城分东南西北四乡,朋口在南乡。到了民国之后,连城再重新分区时,朋口分在第二区,同今天的新泉、庙前、莒溪分在一起,区署驻地在杨家坊。
种种分割,也没有真正把原本的河源上里十三坊真正分割开,宣和与朋口分属两县近千年,但祭祀一直在一起,可以这样说:祭祀让当地的人们保留了古河源里的记忆。祭祀什么人呢?王审知。
王审知在闽西的地位很特别,河源十三坊和长汀新十三坊的人们称他为“公太”,这是对家中远祖的称谓,有别于一般神明。同时公太崇拜又跨越不同姓氏血缘的村庄,是古早以来村庄同盟的超血缘基础,更是村庄之间解决争斗的重要“法理依据”。
王审知崇拜在河源一带从何时开始呢?
乡人旧传为明初,培田吴氏族谱则记载得很清晰,正式建祀为明弘治三年即公元1490年,到今天532年。神明在乡土之中,也不是一天炼成的,千年前应当是动物崇拜,但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炼,加入了大量的历史人物的崇拜。清代连城学者张鹏翼建议把“蛤蝴”二字中的虫字旁换成王字旁,即是明证。
我趋向于更早,王审知是五代十国时代的人,而蛤蝴崇拜则应当是上古农耕文化中的玛拐崇拜分支,虽然传至闽西需要时间,但也不需要数百年。而外来神明在本地立足,需要的条件太多。故而我趋向两点,一是公太是本土神明,二是公太崇拜远比可知历史要早。

地处要道枢纽

有两条邮驿道路是通过朋口的。
一条可见于方志,纵向。
县前铺——田心铺——马山铺——王城铺——车田铺——新泉铺——上杭牛坪铺,全程75公里。这一条驿路的所有权和养护权都应当在是汀州府,平时是下放到连城的。今天的205山深线和福建下广东的长深高速,包括浦梅铁路的前行筑路逻辑便是遵循了这一古老通路的距离逻辑。
另一条不见于方志,横向。从龙岩方向来(包括上坑店和县前铺方向)——厚铺(今后埔)——马山前——王城铺——马埔头——培田官厅,然后翻云顶岩山凹过长汀半溪峒、南山坝。这条道路古代几乎只能用两条腿行走或者负重挑担,不能行车,且不见方志,但确实是连城县前往长汀县最腹心之处南山、河田、濯田的捷径。
当然更多的孔道藏于山林之中,比如从竹溪走云仙岩或者八仙岩,都可过半溪峒的塘背和官坊。走黄岗村过灾民畲过振坪凹可以过涂坊或者过南岭下南阳。这些孔道的存在,在古代是私盐的往来通路,也是这一区域的人民婚嫁的通路。
今天的赣龙铁路、高铁和319国道都通过了朋口,赣龙线的连城县级站就设于朋口,就是遵循了这其中的最近距离逻辑。而319国道当年的测绘依据,则是当年1934年国民党的中央军进剿中央苏区时的测绘筑路逻辑。所以这样说完,大体就会让大家明白为何当年的第五次反围剿主战场会在松毛岭的原因了。从1934年开始,长汀与连城、龙岩,乃至闽南、福州的沟通路径,就由北路走雾阁渐渐改为南路走松毛岭,直到今天。
所以,当年太平军汪海洋部退入广东之前,驻扎涂坊和南阳。清军进剿的方向,正是杨家坊和新泉,而他们屯兵的地方,正是朋口。这在《民国长汀县志》和《左宗棠奏折》中都有提及。连城方志则是这样的,《民国连城县志》:“十一月廿八日王徳榜至自汀州趋莒溪,刘亦复自邑进朋口。”可以见得,朋口在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

天然资源带来财富和机会

《民国连城县志》:“一线萦绕回纡,处处可以徒涉,北安水自山下以下水深波澄,一平如镜,风景清佳,视文川有过之无不及,然不通舟楫,仅小艇渔筏来往利济之用,殊为缺乏,叩其主因,或云激龙未凿,船不能下,或云地僻物稀,出产较少,一切货物需转运于朋口、小陶,居是邦者,所宜留意也。”
可以看得出,朋口自古就是连城县南北两大输入物资的通道之一。所以朋口不是现代才开始富裕起来的,作为交通要冲,很早就富裕了。从史志上看,至少雍正之前就很好了。
《民国连城县志》:“三十四年,朋口报设牙行。二年,各输牙税银二两五钱。雍正十三年,禁止官卖契纸。”
别看这二两五钱,一来呢古代的商业税收得很低的,官府坚持不与民争利,西南地区一个县城也收不到几两商税。同时这二两五钱是牙税。牙税是什么,可不是拔牙收税,而是牙行收税,也就是说在清代前期朋口的各类中介商行就已经很成熟很发达了,成行成市,能进行一些初步收税,由此可以见得当时朋口的商业繁荣。这种繁荣在民国期间,有一段时间中断过一阵子,原因周知,因为战争和别的社会运动。
不过之后就变得更好,从《民国连城县志》可以看出来:“朋口墟 旧以八日,今以二六日为墟期。”一月三墟变成一月六墟,当然因为繁荣,空前繁荣。
继承了古代朋口的一切,现代朋口镇的人口3万+,人口密度不算大,耕地总量2.9万亩,人均耕地近一亩,这在闽西是在平均水平之上的。同时山地很多,包括1957年划入连城的池溪村和黄岗村,由长汀县三平区(后来的南阳,三县交界旧平原里,故名三平)划入,归属朋口,也都是山地。山地不算,只说林地,26万亩,人均也近十亩,这也是相当高的一个数量。同时,朋口镇处于武夷山脉与玳瑁山脉的交错区域,山形美好,山如金龙盘旋、天马跃空;同时矿藏不少,比如可用于做脱蒙石散的膨润土藏量千万吨。当然有矿不一定能致富,勤劳才可以,比如利用天赋的自然气候,发展出兰花基地,如此种种的后天努力,在朋口还是常见的。同时因为稳定的农业可以养住相当的人口,而作为历来的交通枢纽必然带来繁荣发达的商业。所以近年朋口在各方面有所发展,是农业部推介的全国乡村特色产业十亿元镇,是省级乡村治理示范乡镇。
朋口镇下辖1个社区朋来社区,23个行政村,其中朋东村、朋城村、朋兴村围绕在朋来社区周边,真正造就了朋口的繁荣。在朋口的街市上走一遭,可能会发现这个镇的繁华远远超出大家对镇的认知。当然比如医疗配套和某些服务型配套还是不太够,不过离县城不算远,尽可以依赖。

危、机同在

方志上有如此四条记载。
第一条,《民国连城县志》:“穆宗隆庆四年庚午,朋口新泉大水,民居漂荡损人口数百,漂没汤背土围,是年蓝桥贼倡乱,通判毛扑灭之。”这是1570年的事情,明朝中后期。
第二条是,《民国连城县志》:“李炯 字道章。顺治丁亥,河源朋口王城,洪水漂庐溺死者众,召居人未遇害者,掩埋亡胔,罄仓廪予之。”
第三条是,《民国连城县志》:“宣宗道光二十二年壬寅七月二十六七,连日大雨,南乡朋口集场商店漂流殆尽,死者数百人,王城以下,及三隘田庐淹塌无算,为前明隆庆后,三百年未有之大灾。”
这是1822年,离上次明代中期的隆庆水灾约有三百年时间间隔。
第四条是,《民国连城县志》:“二十七年辛丑,三月初十日,大风雨雹。三月初三夜,大雨淋漓不断。初四日黎明,大水。朋口市集扫荡殆尽,死者三百余人,沿河逮新泉,人畜田庐损失,与道光壬寅埒。是岁,因庚子赔款,收随粮捐,每两加增钱二百。(自康熙永不加赋之谕下后恪守之虽髪捻苗回叠经变乱厘金捐纳并行未尝加赋兹所加无几而信用失矣)”
这是庚子年,1900年,道光那次洪水后80年左右。
这四次大洪水是史志有记载的特大洪水,还有大量没有记载的小洪水和进入现代之后的诸次洪水我未曾去统计,但这些大大小小的洪水给朋口及沿河到新泉都带来极大破坏。有两个原因。
一是方志描述的位处县南,得上南中南下南大小溪流的总汇,收半邑之水,是连城可以通船的唯一水道。集水面积极大,可谓水资源极为丰富,在闽西,朋口的水资源也是排名前列的,但注意,这么大的集水,只通过一条河流出。二是从朋口向上,水流不足以载舟,向下,船只也不能太大,且只能到达矶头。所有货物必须在矶头卸货,用人力畜力背负过这一段,然后在矶下重新装货到另一批船上。这又说明了两个事情,一是矶头一带的滩无法行船,如同粉粹机一般,另一则是更加致命,矶头一带的水道窄。原因一集水面积极大,原因二矶头一带河道极度收窄,两个原因加在一起,平时是没有问题的,但一旦加上第三个因素,连日暴雨,比如天文大潮,比如厄尔尼诺,那就有大麻烦了。故而朋口人民在当地修筑高大的堤防工程,这样的小心,应当是历史记忆中有过教训,故老相传。还是得提醒我的乡人,沿河建筑应当注意防洪,上游和沿河山林应当多植树木,减少不合理的过度开发,提高涵养能力。沿河道路注意塌方,如果遇到极端天气,宜未雨早绸缪。
愿朋口河清溪宁,堤防永固,物阜民丰,安居乐业。
-責任編輯:鈺龍 文章頁數: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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